《娛樂至死》出版於 1980 年代，書中探討了 “電視” 對當代社會的潛在影響，尤其是關於 “電視” 如何影響了 人類歸納、學習知識的部分。
《娛樂至死》雖然是學術著作，但卻走出了學術象牙塔，獲得了一般大眾的關注，成為了當代傳播學的經典著作之一。
本文將聚焦於下述 2 個問題，簡單介紹《娛樂至死》這本經典著作。
- 《娛樂至死》到底在講什麼？
- 書中的觀點對現正處於「網路世代」的我們有什麼影響？
《娛樂至死》的寫作背景及理論
《娛樂至死》出版於 1985 年，作者 Neil Postman 時任紐約大學文化傳播學系的教授，專精 教育學 與 傳播學。
書中講述了作者對 「電視時代」 的擔憂。他認為 「電視」 已經影響了一代人思考、認知及歸納知識的方式，並讓人們逐漸失去深度思考、組織有意義論述的能力。
為什麼作者會這樣覺得呢？
讓我們接著看下去…
《娛樂至死》的理論分析
首先，作者認為「電視」為了要吸引更多人觀看，將所有電視節目的內容都娛樂化了。
而他認為「娛樂化的內容」 主要有兩個特點：
1. 破碎的敘事
2. 以 圖像 為主要的表達方式。
１．破碎的敘事
電視節目，受限於播放時間的限制，很難在有短時間內陳述一個完整的內容。這便導致 電視 傳遞給 觀眾 的內容變得破碎，且前後不連貫。
舉個例子，
在 1 個小時的談話性節目中, 每位嘉賓平均只有 5 分鐘可以講話。在 5 分鐘內，嘉賓除了發表自己的看法外，其實根本沒有時間和其他嘉賓展開對話。
這便導致 觀眾 在節目裡只看到了每位嘉賓都在自說自話，讓人很難對電視節目要討論的主題有完整的認識。
因為電視節目播放時間的限制，讓節目內容很難一次向觀眾呈現知識完整的產生過程，那便是：立論、論證、反論證 與 下結論。
類似的現象不僅發生在談話性節目裡，連 新聞節目 也難逃魔掌。
在書中，作者以 新聞節目 中的常用語「好…現在」做了說明:
「好…現在」常被用於廣播與電視的新聞節目，目的在於指出我們剛剛看到或聽到的，同我們將要看到或聽到的東西毫無關係。……。
再殘忍的謀殺，再具破壞力的地震，再嚴重的政治錯誤，只要新聞播音員說一聲「好……現在」，一切就可以馬上從我們的腦海中消失，……。
通過說「好……現在」，新聞播音員的意思是我們對於前一個新聞的關注時間已經夠長了（大約 45 秒），不必一直念念不忘，你應該把注意力轉向其他的新聞或廣告。
《娛樂至死》
而上述便是 電視節目 產製「碎片化」內容的最佳例證，內容變得斷裂，沒有前因後果，也沒有提供觀眾一個完整的知識論述體系。
而這樣「碎片化」的電視內容，與另一種內容傳播媒介「書籍」，正好有著根本上的差異。
作者以「電視廣告」 為例，像 讀者 傳遞了他的意思:
如果我的書寫到這裡停下，告訴你我過一會再繼續我們的討論，然後開始以聯合航空公司或大通曼哈頓銀行的名義寫幾句話，你會怎麼看待我的這本書？
你肯定會認為我不尊重你，不尊重這本書。如果我把上述的假設在每一章中重複幾次，你一定會覺得這本書根本不值得一看。
但是，我們為什麼沒有覺得電視節目不值得一看呢？
我想是因為我們希望書應保持口氣上的一致以及內容上的連貫，而對電視節目沒有這樣的要求，尤其是對電視新聞。
我們已經習慣了電視的不連貫性，任何一個心智正常的人都不會因為播音員在播完核武戰爭的新聞之後說 “巨無霸廣告後我們再見” 而暈倒。
《娛樂至死》
２．以 圖像 為主要的表達方式。
「娛樂化內容」的另一個特點，就是以 「圖像」 為主的敘事。
作者認為稍縱即逝的圖像，無法呈現人們深刻思考的過程。
人們看的以及想要看的是有動感的畫面－成千上萬的圖片，稍縱即逝卻斑斕奪目。
正是電視本身的性質，決定了它必須捨棄思想，來迎合人們對視覺快感的需求。
《娛樂至死》
因為觀眾只對 「動感、斑斕奪目的畫面」 有興趣，製作電視節目的人便為了「高收視率」逐漸放棄去製作擁有完整知識內容的節目。在此背景下，電視節目轉而追求以表現、表演為主的節目內容。
而這種只追求「動人表象」的文化，其實也深刻影響了我們的社會。
以 政治人物 為例，
在過去印刷術的時代，林肯和他的對手進行辯論時，兩人必須手持數百頁講稿，到大街上論述自己的看法，甚至今天一方發表完看法，對手還可以過幾天準備好文稿再到大街上回覆。
在印刷術的時代，人們可以在了解對方看法後，充分準備並寫下自己的想法與論述，然後在街頭上發表。而作者認為 這樣的方式 能更完整、全面地去展示一個思想，或 論述一個議題。
但在以 「圖像」 為主的電視節目裡，人們需要的是讓他們覺得有趣、不想轉台的內容。這便導致政治人物在電視裡更在意 「如何在有限的時間內博取觀眾的好感」。
在電視的時代，政治人物重視的是演講技巧，而非對國家政策的思考與研究。觀眾想看的是美國總統走出空軍一號的吸睛畫面，而非總統在演說台前落落長地講述自己對國家政策的務實看法。
作者認為之所以會如此，便是因為 「圖像」 作為一種傳播媒介，並不適合傳遞 「嚴肅、有思想脈絡」 的內容。
試想，要是政治人物在節目上說「讓我想一想」、「我不知道」、「你剛才說的…是什麼意思？」會不會讓你開始覺得節目變得冗長又乏味呢？
「娛樂化的內容」 會對我們造成什麼影響？
透過上述論證，作者認為 電視節目 的破碎性 及 圖像化，其實是為了達成娛樂觀眾的目的，因此又把這類的傾向稱為「被娛樂化的內容」。
作者 Neil 認為，正是因為 電視節目 的這種 娛樂化傾向，讓所有透過 電視 傳遞的信息 都變成了一種沒有內容、沒有語境、沒有歷史的狀態，而這會深刻影響人們 思考、敘事 和 建立論述 的方式。
那些經營電視的人從來沒有限制我們獲得信息的途徑。…。
它想盡一切辦法讓我們不斷地看電視，但是我們看到的是使信息簡單化的一種媒介，它使信息變得沒有內容、沒有歷史、沒有語境，也就是說信息被包裝成娛樂。
《娛樂至死》
具體來說是什麼意思呢？
看過上述例子後，我們應該不難理解為什麼 Neil 會認為電視沒有內容。因此我們直接來說說為什麼會 「沒有語境」 和 「沒有歷史」。
為什麼會「沒有語境」?
在了解這個議題之前，必須先講講 「語境」是什麼意思。
在這裡，作者的立論是：
人們只有在「同一個語境」中，才能判斷出一句話是否自相矛盾。
假如有一個人一會兒在橘子和蘋果中說他更喜歡橘子，
一會兒又說在橘子和蘋果中他更喜歡蘋果。
如果一句話是在 「選擇牆紙圖案」 時說的，另一句話是在 「選擇做甜點的水果」時說的，
我們就會說這兩種意見是相反的，但他們不是自相矛盾的。
可如果這兩句話都是在 「選擇牆紙圖案」 時說的，那麽它們就是矛盾的。
《娛樂至死》
換句話說，在理解一個論述之前，我們必須先了解他是在什麼樣的情境、前提下提出了這個論述。
以上面的例子來說，假如不知道今天要討論的是 牆紙圖案 還是 做甜點的水果，那麼我們就無法理解 他說喜歡橘子 和 喜歡蘋果 的真正意涵，也就無法判斷事實的正確性及兩個論述間是否互相矛盾。
沿用上段 「好…現在」 的例子。
電視新聞從業者通過頻繁的使用「好…現在」等用語，讓兩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內容，毫無違和的接續在一起。作者認為在電視新聞的表象下，潛伏的是一種拋棄邏輯、秩序和理性的話語。
而這樣的話語會消滅本該存在的語境， 導致人們無法去判斷哪些事是合理的，哪些事是自相矛盾的。
在這樣一個被割裂的世界裡，
我們無法透過識別自相矛盾來驗證錯誤，
因為自相矛盾根本不存在。
《娛樂至死》
什麼叫做「沒有歷史」?
失去了 連貫的內容 和 語境，便會導致人們無法記憶歷史。
因為 歷史 是 在特定觀點下 的 「連貫敘事」。
在一個本身結構就是偏向 圖像 和 片段 的媒介裡，我們注定要喪失歷史的視角。
沒有連續性和語境，零星破碎的信息無法匯集成一個連貫而充滿智慧的整體。
我們不是拒絕記憶，我們也沒有認為歷史不值得記憶，問題的癥結在於我們已經被改造得不會記憶了。
《娛樂至死》
另一方面，片段、圖像化的內容也會讓人失去時序感，轉而只專注在與自己切身相關的事情上，讓人覺得過去的事情與自己無關，進而對「歷史」漠不關心。
…圖像和瞬間即逝的新聞無法提供給我們語境。
鏡子只能照出你今天出什麼衣服，無法告訴我們昨天的情況。
因為有了電視，我們便縱身躍入了一個與過去未來無關聯的現時世界裡，…。
《娛樂至死》
簡而言之，作者認為 「娛樂化」 的內容會降低人們判斷是非對錯的能力、變得忘卻歷史，也不再關心歷史。
為什麼書名要叫《娛樂至死》?
電視之所以會製作 碎片化、圖像化的內容，就是為了要 「娛樂」 觀眾，因為唯有如此才能留住人們的目光。
娛樂本身並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所有的東西都變成了「娛樂」，這就是書名《娛樂至死》的由來。
作者想表達的是「電視並不擅長處理 “嚴肅” 的議題。」
播放受人們喜愛的、帶來娛樂效果的電視內容並沒有什麼問題，有問題的是 「嚴肅」 的內容，受制於 「電視」 的表現方式，也必須以 「娛樂」 的形式被呈現。
在 80 年代，平均每個美國家庭裡都有一台電視，在 「電視」 大幅取代 「書本」 的時代，這便是一個問題。因為 娛樂化的內容 已經開始影響年輕世代的思考方式。
在這裡，作者以 自己 和 學生 的一段對話為例，講述了他的擔憂：
我 (Neil) 說：「你看，在這一段裡你這樣說，在那一段裡你又說了相反的話，到底應該是什麼？」
他們很有禮貌，而且也想迎合我的意思，但他們被我提出的問題弄糊塗了。
他們說：「我知道，但一個是在那裡，一個是在這裡。」
我們的分歧在於，我認為 「這裡」 和 「那裡」，「此時」 和 「彼時」，一個段落和另一個段落，都應該是彼此相連、前後貫通的，都屬於思想世界的一部分。這是印刷術話語的方式，…。
而他們來自一個…電視中 「好…現在」 的世界。在他們的世界裡，一切都是沒有連貫性的。
《娛樂至死》
起初，人們只是多看了一些能「娛樂」自己的內容。久而久之，卻連怎麼思考、創建完整論述的能力都消失了。
電視通過創造沒有依據、沒有關連、支離破碎或留於表面的訊息來影響大眾的看法和思維方式。
而電視節目之所以會如此，便是因為它用娛樂包裝了本該嚴肅的內容。
這種情況的嚴重性不僅在於我們看不到真實完整的信息，更在於我們喪失了辨別真實信息的能力。
無知是可以補救的，但如果我們把無知當成知識，我們又該怎麼做呢？
《娛樂至死》
結語：「網路時代」 下的《娛樂至死》
雖然我們現在可能已經從 電視時代 過渡到了 網路時代，但 內容碎片化、圖像化的現象依然存在，甚至變得更極端。
其中，短影音 應該算是非常典型的代表。
現在真的有很多關於短影音的討論，像是它如何讓人變得比較沒耐心、對於內容的要求變得更短、更精要。
但除了這些外，它對於生在「短影音時代」的人的思考模式又會有什麼影響呢？這些影響又將怎麼改變未來社會的樣貌呢？
從這層觀點來看，《娛樂至死》能帶給我們的啟示可能比 80 年代還要多。
後記
之前對《娛樂至死》這本書略有耳聞，雖然不知道在講什麼，但至少知道這是一本關於傳播學的書。在這本書之前，我有翻過作者的另一本書《童年的消逝》，自此便覺得作者是一位喜歡提出創新、有趣論點的人。
作者的書大部分都蠻好讀的，不會用太多艱澀、嚴謹的名詞定義或解釋，這可能也是為什麼它的影響力能跨出學術象牙塔，觸及到一般大眾。
但要注意的是，個人覺得 Neil 的作品有 立論過於 牽強 或 果斷 的現象，且因為舉太多例子，容易讓讀者迷失在它的例子裡而忘了它本來要說什麼。
對於書中的論點，我基本上同意它觀察到的現象，但覺得好像也沒他想的那麼嚴重。
雖然如此，但我還是蠻推薦大家有空可以去讀讀看的，畢竟受限於文章篇幅，我無法講得太多，只能夠盡量抓取書中的要點，簡單講解。
很多事情是無法用一篇網路文章的篇幅就說清楚的，筆者撰文的目的也只是想讓更多人認識一些有趣的觀點、或是可能對自己有意義的東西，進而願意嘗試去接觸原著。
畢竟人家用一本書都講不完的事，又怎麼可能用一篇文章的篇幅就講完了呢？ XD
書訊
延伸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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