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五世：如何統治他的 「日不落帝國」? 【哈布斯堡 EP3】
提到 哈布斯堡家族 最偉大的時刻，一定不會略過 查理五世。在 15-16 世紀，查理五世統治了將近一半的歐洲，還有西班牙在中南美洲的廣大殖民地，甚至有人稱他的帝國是 “日不落帝國”。
本文將聚焦於以下問題，對 查理五世 做一些簡單的探討，方便讀者更認識這位哈布斯堡家族史上最重要的君主之一。
- 查理五世如何統治如此廣大的土地？
- 查理五世治下發生了那些大事? 他如何處理?
- 哈布斯堡家族為什麼會分裂為 奧地利 及 西班牙 兩個支系?
事不宜遲，我們開始吧！
查理五世怎麼統治 他的廣大領土？
查理五世擁有那些領土?
在講 查理五世 如何治理他的領土前，我們先來複習一下他擁有哪些領土：
綠色的區塊，是 1547 年 查理五世 的轄下領土：
- 低地國家 (約為現在的 荷比盧 及 部分法國：勃艮第公國、弗蘭德斯、布拉班特、林堡、荷蘭、海爾德蘭等諸多省分)
- 西班牙 (卡斯提亞王國、阿拉貢王國、拿瓦拉南部)
- 神聖羅馬帝國
- 南義大利 (西西里王國、那不勒斯王國、米蘭公國)
- 中南美洲
想知道 查理五世 如何獲得這些領土？請看這篇：哈布斯堡 EP2>>
查理五世如何統治這些領土?
古代 和 現代 最大的差別之一，就是訊息傳播的速度。現在只需要在電腦上簡單按個鍵，訊息就能在幾秒內被對方收到。
但在古代，訊息的傳遞主要依靠 人力、獸力 及 水力，這表示假如今天要從西班牙遞一封信到現在的德國可能就需要 數周 到 數個月 的時間。
想像一下，在 查理五世 的時代，要在 這種訊息傳遞的基礎下 去統治包含半個歐洲以上的領土，那將是多麼困難的一件事？
國王今天收到的領土概況，可能是 數周 或是 數個月前 的情況，而國王下指示之後，該領土可能也要數周或數個月後才能收到，等收到指示時，說不定當時領土的情況早就改變了，國王的指示基本上毫無用武之地。
那在這樣緩慢的資訊傳遞基礎上，查理五世 到底要怎麼統治這麼大的土地呢？
答案就是：靠著 哈布斯堡家族成員 的力量。
雖然這些領土掛名的統治者是查理五世，但 查理五世 靠著 指派自己的哈布斯堡親戚 當攝政王，來對轄下領土進行有效的統治。
首先，神聖羅馬帝國 及 哈布斯堡家族的本家－奧地利，查理五世交給了自己的弟弟－斐迪南。
低地國家 勃艮第 (現荷比盧, 及部分法國領土) 則交給自己的姑姑－瑪格麗特。姑姑死後，則交給自己的妹妹－瑪麗。
透過把權力分交給其他的哈布斯堡家族成員，查理五世的統治才能有效的執行。就歷史學家的觀察，查理五世大部分的時候都非常信任這些家族成員，並靠著與家族成員間的信件交流來下達指示 和 了解領土情況。
而除了 神聖羅馬帝國 和 勃艮第 外，查理五世 直接治理 西班牙 及 南義大利。但有時當查理五世去打仗時，也會將西班牙的統治權交給自己的王后或是兒子。
另一方面，中南美洲的殖民地 則靠著派遣到 中南美洲的官員 及 西班牙征服者 自行處理，雖然查理五世偶爾會下達指示 (畢竟從美洲送來的白銀、黃金是西班牙的重要財源之一)，但 中南美洲 基本上仍處於一種接近自治的狀態。
查理五世治下發生了那些大事? 他又如何處理?
簡單講完 查理五世 如何統治轄下領土後，我們接著來看看在他任內發生了哪些事，及這些事對 哈布斯堡家族的後續發展 又產生了哪些影響。
查理五世統治期間，主要有 3 大議題要處理，簡述如下：
與 法國 之間的競爭－義大利戰爭
雖說 查理五世 以西班牙國王的名義擁有充滿白銀、黃金的南美洲，但從美洲運到西班牙的金銀財寶卻無法填補查理五世的大額債款。
查理五世一生舉債，因為他大部分的時間都在打仗。其中 他 與 法國國王 -弗朗索瓦一世的競爭構成了 16 世紀前半歐洲政治的主軸，兩人在義大利與神聖羅馬帝國的繼承問題上針鋒相對。
法王弗朗索瓦一世 不滿 哈布斯堡家族 在神聖羅馬帝國的皇帝選舉中擊敗自己，使法國喪失了在德意志的影響力。
同時，義大利北部的米蘭公國 原本與 法國 有長期的繼承爭議，而 查理 為鞏固對自己對北義的控制，將手伸進了米蘭。
這使雙方在政治與軍事上頻繁對抗，形成 16 世紀上半葉歐洲最主要的權力競爭。兩人之間的競爭關係，最主要體現於 1520-1544 年間的義大利戰爭。在這 20 幾年的戰爭中，有 2 大事件值得一提：
1.帕維亞戰役 Batalla de Pavía (1525)
兩人為了爭奪米蘭公國的控制權，兵戎相向。在 1525 年的帕維亞戰役 (Batalla de Pavía)，查理 擄獲 弗朗索瓦一世，並將其押送至西班牙，囚禁於馬德里。最後法王靠著簽署 馬德里條約 換回了自由之身。
經過這場戰役後，羅馬教皇、英國、法國、佛羅倫斯 及 威尼斯 忌憚 查理過度膨脹的政治勢力，遂又組成了 “康布雷同盟” （League of Cognac），共同對抗哈布斯堡。
2. 羅馬之劫 Sack of Rome (1527)
1527 年，教宗 克雷孟七世 (Clemens PP. VII) 與 法王弗朗索瓦一世結盟反對查理。為迫使教宗讓步，查理進軍義大利；但最終查理的軍隊因欠薪而失控，帝國士兵洗劫羅馬，這場被後世稱為「羅馬浩劫」的事件，震撼整個天主教世界，也讓查理的形象一度黯淡。
假如要總結 查理五世 與 弗朗索瓦一世 之間競爭的結果，我們可以這樣說。
首先，查理五世 在多場義大利戰爭中擊敗 弗朗索瓦一世，反映了查理五世在軍事、外交上的優勢。而且因為義大利戰爭，查理五世掌握了米蘭公國 及 那不勒斯王國 的最終控制權。但同時也因為查理五世在義大利的勢力過於強大，導致歐洲形成了節制查理五世擴張的 “反哈布斯堡同盟”。
簡單來說，查理在生前壓制了法國，但法國並未真正衰退，反而在未來（尤其是三十年戰爭後）重新崛起。而哈布斯堡家族 與 法國 的對立，一直是歐洲權力鬥爭的主戰場。
聖戰：鄂圖曼土耳其 與 基督教
查理所面對的不僅是西歐的戰爭，還有來自東方的威脅。
16 世紀的鄂圖曼土耳其，在強勢君主－蘇萊曼一世 (I. Süleyman) 的領導下，迅速向外擴張。這樣的形勢對信奉天主教的西歐各國造成了不小的壓力。而查理五世，自認是天主教世界的保護者，也多次阻擋 土耳其人 (伊斯蘭教) 向西擴張的野心。
查理五世 在與 土耳其人 的對抗中，有兩場戰役最知名：1529 年的維也納之圍 與 1535 年的突尼斯遠征。
1. 維也納之圍 Siege of Vienna (1529)
1529 年，鄂圖曼土耳其人持續向西擴張，並已兵臨維也納城下。
查理五世本人無法即時率軍抵禦，但弟弟斐迪南成功守住了城池，擊退了鄂圖曼土耳其人的進攻。這場 “維也納之圍 (Siege of Vienna)” 成為鄂圖曼入侵中歐的轉折點，也標誌著 伊斯蘭世界 對 基督教歐洲 造成的威脅。
2. 突尼斯戰役 Conquest of Tunis (1535)
突尼斯位於北非，地理位置在地中海中間，是歐洲各國在地中海貿易的重要港口。
1535 年，為了確保歐洲國家在地中海的航行安全、對抗伊斯蘭教徒，及控制地中海的海上通道等原因。查理五世 親率艦隊 進攻北非的突尼斯，擊敗了與鄂圖曼結盟的海盜 – 巴巴羅薩，並成功奪回了港口。
雖然 1535 年的突尼斯戰役 短暫地讓 哈布斯堡家族 及 基督教勢力 控制了地中海中部的貿易，但鄂圖曼土耳其的海軍勢力仍持續在 阿爾及利亞 及 東地中海發展，並於 1574 年重新奪回突尼斯。
因此 1535 年的突尼斯戰役，最後僅剩象徵意義，對削弱鄂圖曼在地中海的主導地位毫無幫助。
整體而言，在對抗鄂圖曼土耳其方面，查理五世雖成功守住中歐邊界，但仍無法阻止鄂圖曼在 東地中海 與 北非 的擴張。
此外，俗話說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法國 與 鄂圖曼土耳其 私下結盟，東西夾擊 查理位於中歐的 神聖羅馬帝國，這也讓查理難以統一戰線，顯露了查理五世在地緣政治與宗教問題上的雙重危機。
馬丁路德 與 宗教改革：神聖羅馬帝國內的宗教問題
除了與法國、鄂圖曼土耳其之間的競爭關係外，神聖羅馬帝國的內部問題也搞得查理焦頭爛額。
這內部問題便是 基督新教的崛起。
大家國、高中時應該都讀過。1517 年，馬丁．路德 在 神聖羅馬帝國 內的 薩克森公國 – 威登堡的教堂門前貼了一份文件，列舉 90 幾條論證，批判當時天主教會販售的 ”赦罪券”。
所謂的赦罪券，簡單來說就是付錢給教會，教會就會赦免你在人間所犯的罪孽。而路德對天主教會這樣的斂財方式，非常不以為然，因此便寫了貼在教堂門前的這份文件，又叫《九十五條論綱》。
路德認為，信仰上帝不需要透過教會或特定行為，只需保持心中對耶穌的信仰即可，又叫 “因信稱義”
此後，搭上了印刷術普及的順風車，路德的思想迅速傳播，路德信徒數量爆炸式成長，其中又以神聖羅馬帝國境內為最。
新教的崛起，對自喻為虔誠天主教徒的 查理五世 來說，成為了頭痛的問題。
一方面，要抵抗土耳其人的西進，查理就需要信仰新教各公國的軍力支援；另一方面，他打從心底就不認同新教。在兩方考量的拉扯下，查理五世對新教的處理方式便略顯矛盾。
查理最初對新教並未採取強硬手段，主因是他當時正集中精力對抗帝國東境的鄂圖曼土耳其，需要維持德意志地區的穩定。然而，隨著新教勢力逐漸壯大，甚至影響帝國秩序與統一，查理便逐漸轉向強硬的路線，開始武力鎮壓神聖羅馬帝國的新教諸侯。
1546 年，他發動馬爾卡爾登戰爭（Schmalkaldic War），一度擊敗由路德派諸侯組成的聯盟，並俘虜其領袖。然而戰後查理未能徹底瓦解新教勢力，反而引發更多反彈與宗教對立。
到了 1555 年，查理內外交困，在弟弟斐迪南的施壓與談判斡旋下，同意簽署《奧格斯堡和約》。當時的斐迪南已逐步掌控帝國政務，他比查理更務實，也更理解多數德意志諸侯要求宗教自主的聲音。為了避免帝國持續動盪與分裂，斐迪南積極推動妥協方案。
《奧格斯堡和約》規定：神聖羅馬帝國內各邦諸侯可依「誰統治，誰決定信仰」（Cuius regio, eius religio）原則，選擇其領地內奉行天主教或路德宗。
這不僅象徵官方對宗教改革現實的承認，也標誌著 查理五世 要讓德意志地區回歸天主教的失敗。
查理五世的晚年：哈布斯堡王朝分裂為 維也納系 與 西班牙系
1556 年，查理正式退位。
他將 西班牙 與 新世界 交給兒子 – 菲利普二世；神聖羅馬帝國則交由弟弟 – 斐迪南接掌。
自此 哈布斯堡王朝 分裂為兩個支系，一個以奧地利、東歐、德意志區域為統治核心；一個以西班牙為中心，成為了後來的 哈布斯堡奧地利王朝 與 哈布斯堡西班牙王朝。
查理這樣的安排，其實是很務實的：
西班牙是一個世襲王國，適合由其子延續王位；神聖羅馬帝國則是一個選舉產生的封建聯邦，當地諸侯與斐迪南已有深厚聯繫，由弟弟接任能減少政治阻力。
另一方面，查理也希望後代不要重蹈自己的覆轍：過度集權 導致 帝國陷入多線戰爭。
退位後的查理，在西班牙西部的 尤斯特修道院 (Monasterio de Yuste) 度過餘生，遠離宮廷與政治，過著簡樸的生活。他親自監督自己的棺木製作，常聽彌撒，閱讀聖經，並與神職人員辯論神學問題。
他的退場，不帶有劇烈的衝突，卻是歷史的轉折。查理五世是最後一位嘗試「一統基督教世界」的君主。他的夢想在戰爭與改革中破碎，他的努力標誌著中世紀帝國理想的終結。
推薦暨參考書目
1. （英）杰弗里·帕克，皇帝：查理五世傳（上下）
2. （英）衛克安，哈布斯堡王朝：翱翔歐洲700年的雙頭鷹
3. 哈布斯堡帝國：翱翔歐陸的雙頭鷹家族，統治中歐四百年的多民族混融帝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