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只有你:評析《安眠書店》角色貝克

作者:三三

你曾經渴望遇到一個無微不至的人,眼中只有你的愛人嗎?

你曾經期望有一個能救你出沼澤的人,一個讓生活變得更美好、幸福的心上人嗎?

《安眠書店》(YOU,2018)就是講述渴望美好愛情的貝克,遇上專情體貼男主喬伊的——驚悚犯罪故事。

本劇女主角格尼薇爾·貝可(Guinevere Beck)是追求作家夢想的研究生,希望能遇上心心相印的愛人,過上童話般的幸福生活。

喬伊·戈德伯格(Joe Goldberg)是愛好閱讀的文青,開有屬於自己的書店,喜歡浪漫故事,享受和心上人每一刻小確幸。喬伊在遇見貝可的第一瞬間,便愛上了這個女子,將貝可的生活細節、心理活動娓娓道來⋯⋯

從氣質看來,你是位學生;
你的襯衫鬆動,不是要勾引別人,
但你的手鍊叮噹作響,你想要一點關注⋯⋯
好,我上鉤。
你在找書,小說,由字母F到K。
⋯⋯
你要買什麼書?
你看上去像缺乏自信,像做一個好女孩是不對的。

貝克就是這樣的一個女孩:她不想讓人覺得放蕩,也不想無人關注;她喜歡讀書,卻害怕別人覺得她是個好女孩;她無法坦率地表達自己,卻批評別人遮遮掩掩。她不止是故事中的女主角,更是現實中的你和我。

貝克所有社交網絡帳號都是公開,她渴望被看到,被聽到,被了解。喬伊從中知道了貝克的一切,從家庭到日常生活,從事業到愛情,她把一生都分享到網絡上,但只有喬伊發現,網絡上的貝克不是真正的貝克,是貝克渴望成為的自己:一個討喜、有靭性的小可愛。

貝克有一個作家夢,她早上開設瑜珈課賺錢,中午則在大學任課程助教。貝克知道導師對她意圖不軌,不過,如果能實現作家夢,這算什麼害處?貝克每天都希望能分出時間寫作,不過,朋友約她玩,怎麼好拒絕?貝克希望節省開支,不過,身邊的富二代朋友過生日,總得買高檔的禮物吧?貝克第二天清早要上班,不過,朋友們都玩到通宵達旦,怎麼能掃興?……貝克每天都重複著這種將就、躊躇、矛盾的生活。

貝克是一個自我模糊,不清楚自己想要什麼,在做什麼的女孩。因此,一方面,貝克不抗拒性騷擾,甚至無意識地施行性誘惑去換取成績;另一方面,在心理深處卻抵觸用性行為換取成績,所以在最後關頭拒絕了導師的暗示。

圖:貝克身邊的人都不約而同地描述貝克無窮無盡地渴望關注。因此,「貝克穿性感是為了引人注目」屬於劇情設定,而非男權敘事。

長期以來,貝克很少主動表達自己的想法,也很少清晰地認知到自己想成為什麼樣的人——直到喬伊出現。無可否認,喬伊確實讓貝克成為「更好的人」,如果不考慮血腥殺人的情節,會發現整個故事都是在「喬伊如何讓貝克變得更好」中展開的。

只有貝克視角的《安眠書店》可說是一老套的愛情故事:女主認識男主後,在多次巧遇下,終於在一起。在兩人相處期間,女主經歷各種波折,如毒癮前男友、職場性騷擾、對自己有負面影響的友人、糟糕家庭、外遇對象等,最後,驀然回首,方知道男主才是自己的真命天子。

喬伊為了讓貝克可以專心實現夢想,甚至讓她在自己的書店工作,好營造寫作環境,結果還是搞砸了。十分諷刺的是,貝克開始認真寫作,是在最後一集,她被鎖進書庫後,被逼「冷靜」的環境下,才得以專心寫作,也開始反思自己的一生。

在寫作期間,貝克逐漸意識到她和她的「閨蜜們」不屬於同一個階層,甚至她的好友正是她小時候所怨恨的那類人——富有,且喜歡欺凌他人的小惡霸。但現在貝克選擇了這些人當好友,其實是希望分享她們的權勢,也許,比起憎恨這些惡霸,貝克更憎恨作出這種選擇的自己。她知道了自己原來一直處於渴望白馬王子,但又喜愛依附壞人的矛盾心理:

你曾經把自己裹在童話裡,但你所愛的其實是當中的冷酷:
當你發現藍鬍子妻子的屍體時,你會嚇得發抖;
當白馬王子偕過你腳尖的玻璃鞋時,你會雞皮疙瘩。
在校園中,真正的公主只會對你冷嘲熱諷;
你看到自己和她們之間鴻溝,從此發誓不再相信童話,
但童話故事在你身上的影響,猶如毒箭穿心;
如果真的存在白馬王子,
如果白馬王子真的能拯救你,
你會想從一切不公平中被解放出來⋯⋯
他究竟什麼時候來?
答案是尖銳且猛烈的。

貝克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導致她家庭、愛情、友誼、事業和夢想紛紛失敗,就在她快被殘酷的現實淹沒時,喬伊出現在她的生命中。貝克似乎意識到一切來得太美好,甚至有點兒虛幻,但喬伊是第一個將貝克從沼澤中拉出來的人,唯一一個給予貝克支持和肯定的人,唯一一個讓貝克的家庭、愛情、事業、友誼步上正軌的人。她沒法離開他,貝克需要喬伊。

然而,反思後的貝克不止發現自己爲什麽離不開喬伊,並且更進一步地,知道了不能選擇喬伊的原因:

貝克:你已經瘋了!你覺得我做了些錯事,你做了些錯事,然後這就抵銷了嗎?對,我撒了謊,我出軌了,但我沒有跟蹤你。我沒有打你,我沒有殺人,我沒有幹這些!
喬伊:世界上沒有我不會為你做的事。
貝克:我沒有要求你為我幹這些瘋狂的事!
喬伊:但你確實有,你的生活一團糟。
貝克:我知道,但那是我的生活,而且我不需要騎在白馬上的反社會人格去矯正我!誰給你這種權利!你覺得我會感激你嗎!你才是那個要被矯正和殺掉的壞蛋。
喬伊:我想你……
貝克:我想你這些都是藉口!一個闖入女生生活的理由,然後搞到一團糟,你就喜歡這個!一個取走別人性命的完美藉口……你一點都不特別,你壞透了,你就爛在這裡,你餘生都會在監獄渡過!

這是貝克最後的「告白」,對比之前的自我剖白,可以看到貝克的心路歷程:最初,貝克發現自己一直以來都希望有白馬王子拯救自己;然後,發現不存在純粹的白馬王子,每個人都兼具好與壞的兩面;最後,得出自己不需要「騎在白馬上的反社會人格」的結論。貝克用這個結論,對喬伊提出了一個矛盾的批評:不能隨便闖入女生的生活——與她最初希望有一個白馬王子進入她的生活拯救自己的想法,截然相反。

可以說,直到最後一刻,貝克仍處於「好人=介入生活」,「介入生活=壞人」的矛盾中,唯一能使之合理的是她已經沒有機會釐清的「底線」:介入生活,但不能把別人生活搞到一團糟。這就是貝克認為自己能接受性騷擾,但不能使用性賄賂的原因——凡事都有底線,這是一條以前的貝克一直在實踐,卻沒有意識到的原則。直到被囚禁的最後一刻,貝克終於發現自己是一個什麼人,假如貝克早一點發現,也許,就能改寫她的故事。

參考/推薦書目:《安眠書店》、You: A NovelHidden Bodies:《安眠書店》續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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