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 年 9 月 18 日晚間，駐紮在中國東北部瀋陽郊區的日本關東軍聲稱自己管轄的南滿鐵路被中國軍隊炸毀，下令即刻攻佔在東北各地的中國軍隊營區。
命令下達後，日本關東軍在 5-6 個月內便全面佔領比日本本土大三倍的中國東北地區，史稱九一八事變。
雖然從事件經過可以知道九一八事變是由日本人策畫的 「佔領中國東北」計畫。但仍有很多人對九一八事變為何會發生? 事件發生具體經過、及九一八事變對後續歷史發展的影響充滿好奇。
本文嘗試透過 日本人為什麼要佔領東北? 為什麼日本人能那麼快就完全佔領東北? 及 九一八事變對後續歷史產生了那些影響等問題，簡單聊聊九一八事變發生的原因、經過及影響。
日本為什麼要佔領中國東北?
日本自 1860 年明治維新後就成為東亞地區最快邁入現代化的國家。至 20 世紀，日本甚至已收回所有過去讓渡給西方國家的治外法權、領事裁判權、關稅自主權等優待。
然而到了 1920 末期到 1930 年代，在關東大地震、全球經濟大蕭條的影響下，日本經濟也陷入了危機。在此背景下，部分知識份子對日本未來的擔憂與日俱增。 他們的想法大概可以歸類如下：
- 日本可用於工業的天然資源相對少，很難只靠自己的領土資源來發展包含軍武製造的重工業。
- 日本雖然已較周圍國家富強，但仍必須保證日本能持續繁榮，不再讓歐美國家佔便宜。甚至，日本應該帶領整個亞洲國家一起擺脫歐美國家的霸凌。
抱持著上述想法，佔領中國東北便成了解決問題的好方法。為什麼呢?
1. 中國東北的重工業資源非常豐富, 正好填補了日本本土的缺陷
九一八事變發生前，日本已經擁有了中國東北南滿鐵路的經營權。當時這條鐵路被日本人用來將東北的經濟資源運到朝鮮與日本。同時日本政府也派了 「關東軍」 負責守衛這條鐵路。而 關東軍 正是 九一八事變的主事者。
雖然日本已擁有了南滿鐵路，但對日本來說，當時實質統治東北的軍閥 張學良 親國民政府不親日的態度讓日本很頭大，加深了部分日本軍人想要全面佔領東北的想法。
2. 東北地區可做為日本和俄國之間的軍事緩衝。
中國東北地區介於日本、朝鮮，與俄國之間。如下圖：
當時九一八的主事者 石原莞爾 認為，俄國 是 日本 在亞洲地區的主要競爭者。
假如佔領了東北，當日本與俄國發生衝突時，東北這塊地便能作為日本的軍事屏障, 預防俄國直接進軍日本本土 。
另一方面， 假如兩國發生戰爭，日本也可以藉由東北的在地資源供養軍隊所需，預防過大的經濟負擔壓垮日本本土的發展。
日本關東軍主要便是依據以上兩點，擅自開始規劃佔領東北地區的計畫。
沒錯，日本關東軍發起的九一八事變並沒有獲得上級，也就是日本政府 的同意，整起事件都是日本關東軍自發性的行為。
那究竟為什麼會發生那麼扯的事情呢?
這就必須講到當時日本的政治環境。
那是一個群情激憤的年代，日本當時領先周遭各國成為東亞地區軍力、經濟最強大的國家之一。在這樣的日本，每一位愛國青年無不奮力想為日本找到躋身世界強權的方法。
「只有採取行動，才能讓日本更加富強。」
在日本軍隊中下層，有這樣想法的青年不在少數。他們大多認為中央政府軟弱無力，甚至覺得這些政治高層是日本發展的絆腳石。
光 1920 -1930 年代，就有數名的日本首相被暗殺，可見當時激進主義、以下剋上的風氣十分盛行。
為什麼東北會那麼快就被佔領?
雖說九一八事變是日本關東軍單方面發起的軍事行動但關東軍要順利佔領東北還是有很多障礙的：
- 中國東北地區的土地面積有日本本土的三倍大，要全面佔領需花很長的時間。
- 當時在東北地區的關東軍人數僅有 1-2 萬人，而駐紮在中國的東北軍隊約有 20-30 萬人，軍事力量懸殊。
從以上 2 點來看，關東軍要完全佔領東北簡直堪比不可能的任務。據學者估計，假如當時中國軍隊全面抵抗，就算日本軍的軍備再精良，關東軍也絕不可能在 5-6 個月內就完全佔領東北。
那到底為什麼關東軍能以如此驚人的速度佔領整個東北呢?
這就不得不提到當時整個中國軍隊的反應了。
事實上，九一八事變發生時，身為東北軍總司令的張學良人在北平(現北京)，不在東北。夜間張學良緊急尋求南京國民政府指示，卻得到＂自行妥善處理＂的回覆。
張學良收到電文後認為蔣介石也不知道應如何處理，就對東北軍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在此政策下，中國東北軍全面撤退。外加後來關東軍又有朝鮮軍增援，才讓日軍能以神速佔領廣大的東北地區。
九一八事變發生後，日本政府與中國政府的態度如何?
日本政府方面
剛剛有提到，九一八事變是日本關東軍自發性的行為，日本政府事先並不知情。
那當日本政府得知這件事後，它的反應是什麼呢?
當時日本本土主政的是若槻內閣，若槻內閣一得知事件便覺得事有蹊蹺。若槻在事變隔天 9 月 19 日的內閣會議上質問陸相「這是正當防衛嗎？如果不是而是日軍的陰謀行為，則我國在世界的立場該怎麼辦？」並馬上指示當地軍隊不應擴大事端。
然而關東軍並未聽從上頭的指示，繼續盡一切手段讓事件擴大。他們不但延遲訊息的傳遞，甚至讓朝鮮軍（朝鮮當時是日本的殖民地）未經許可進入東北。
當時的若槻內閣，雖然想要控制關東軍在東北的行動，卻心有餘而力不足。當九一八事變發生後，日本國內的右翼激進分子便群起支持關東軍的行動， 其中又以 「政友會」勢力最為強大。而若槻內閣正是因為顧慮「政友會」的影響而退縮的。
因此，內閣會議得知朝鮮軍越境後竟退縮了，雖然口頭上不承認朝鮮軍越境的行為，但卻同意國家支付朝鮮軍在境內的經費支出。
在此情形下，若槻內閣下台改由立憲政友會的犬養毅擔任首相。
犬養毅上台後，雖嘗試秘密與蔣介石講和，卻因密使身分曝光，導致日本軍部與官僚系統群起反對而被迫中止。更慘的是，犬養毅於 4 個月後被刺殺了。
由此可知，當時日本國內的文官內閣早已無力管控底下的軍人和右翼份子。
對於當時的日本首相來說，九一八事變的發展猶如脫韁野馬，在關東軍逐漸佔領中國東北之時，首相無能力處理國內的政治軍事壓力，也無力讓關東軍停止行動。
這最終便導致了關東軍完全佔領了東北。
中國政府方面
中國政府方面，當蔣介石得知關東軍在東北地區的行動後，便決定採取尋求國際支援的手段。
當時蔣介石之所以會下此決定，主要有 2 點考量:
- 當時的中國正準備大力發展、增強國力，沒有本錢和日本對著幹
1928 年，蔣介石領導的國民政府剛結束先前數十年的軍閥割據時代，中國終於在名義上達成了統一。
此時正是中國準備開始發展經濟、現代化、增強國力之時。假如這個時候和日本正面衝突，必定導致剛準備開始發展的 5 年計畫、10 年計畫前功盡棄。中國又會再次進入戰端叢生、毫無建設的惡性循環。
- 當時國民政府正在進行剿共行動，秉持先安內的政策
這個時候正好是蔣介石第三次剿共的時候。這個時間點和日本發生正面衝突，不就等於拋棄之前剿共的成果，讓共產黨有時間喘息坐大嗎?
正是基於以上考量，蔣介石決定以外交手段來處理九一八的問題。一方面強烈譴責日本政府的所作所為，一方面將事件上報給一戰後成立的國際聯盟，尋求國際社會的公斷。
然而蔣介石似乎太高估國際聯盟的實質影響力，雖然國際聯盟派遣了李頓調查團前往調查事件真相，並譴責日本強行佔領中國領土的行為。
但國際聯盟並沒有軍隊，外交言語和經濟制裁無法讓日本政府有所節制。
到最後，日本政府退出國際聯盟，拒絕接受國際聯盟關於歸還東北土地的要求。
九一八事變對後來的歷史產生了哪些影響?
九一八事變對後來的歷史發展產生了深遠的影響，許多學者甚至認為九一八事變應該是八年抗戰的延伸，從 1931 年開始中日戰爭的格局似乎已成定局。
那九一八事變究竟對後來的那些歷史事件產生了影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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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州國成立
當日本佔領東北後，為了正當化日軍佔領東北的行為。關東軍想到了一個妙計!
有鑑於東北其實是清朝皇室 – 愛新覺羅的老家。
日本便聲稱 佔領東北是為了扶持清皇室，幫它們成立一個 新國家- 滿州國。日本甚至還找了清朝退位遜帝溥儀來當滿州國的皇帝。
而日本甚至幫滿州國的創立了一個願景：那就是成立一個大東亞共榮圈, 所有的東亞國家都應該聯合起來彼此扶持、共存共榮。
但實際上，滿州國只是日本政府扶持的魁儡政權。滿州國大部分的政策都是為日本國服務，幾乎沒有什麼實質的共存共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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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被國際孤立
九一八事變後，外加後來成立的滿州國，都讓日本成為西方列強的眾矢之的。
東亞地區新的國際局勢形成，那就是以英、美、法為首的西方各國聯合排擠日本。日本要在各方面與他國合作變得更為困難，這也導致日本的激進主義更加擴張，成為後來二戰爆發的引線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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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事變的發生
日本人不只暗殺了張學良的父親張作霖，九一八事變更讓張學良無臉面對東北的鄉親父老。 新仇加舊恨，皆是導致張學良討厭日本的重要因素。
另一方面，九一八事變發生後，張學良成為全中國知識分子的譴責對象。批判張學良不抵抗政策的聲浪也給張氏造成了不小的壓力。
此外九一八發生時，張學良仍在關內剿共。在這些因素的交互影響下，張學良在西安事變會提出「停止剿共，聯合抗日」的主張，也就不足為奇了。
後記：過去的事仍未過去
九一八事變其實是一個很複雜的歷史議題，它的影響力與牽涉範圍非常大。它甚至是現今中國國族主義形成的重要因素之一。
20 世紀的日本和中國，甚至是整個亞洲，都是在被侵略的泥濘裡勉力向前。
日本選擇激進的軍事擴張，朝鮮、台灣則淪為日本軍事擴張下的犧牲品。中國則因為領土過於廣大、主權分裂、戰亂頻仍等原因，連要把自己搞好都需要數十年的時間。
說到九一八事變對現在的影響，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 當時產生的東亞格局到現在依然在影響日本、中國、韓國等國家對彼此的觀感，過去的事情其實仍未過去。
參考資料
1. 加藤洋子，日本人為何選擇了戰爭，2016
本書作者 – 加藤陽子 是東京大學的歷史教授，研究領域為 日本昭和時期的政治、軍事及外交史, 寫過多本專門研究 昭和天皇與戰爭 的學術論著。
這本書特別的地方在於 他是針對 日本高中生 撰寫的歷史書籍, 不會使用太多艱澀的學術名詞, 是一本一般人也能讀懂的書。
整本書圍繞著 “為什麼日本會走入戰爭” 這個核心問題, 帶領讀者探討 20 世紀的日本帝國 為何最終會和 中國、美國 開戰。
是一本了解 20 世紀戰爭 日方立場的好書, 專業 又 易懂。
2. 陶涵，蔣介石與現代中國的奮鬥，2010
陶涵 是 美國的資深外交官, 從事外交工作達 30 年, 同時也是哈佛大學費正清中國研究中心的研究人員。
這本書以蔣介石的前半生為探討主軸, 帶領讀者認識 20 世紀前半葉的中國, 從蔣介石人生的角度去看 孫中山、北洋軍閥、軍閥割據、汪精衛、中共、二戰及內戰。
假如對 20 世紀前半葉國民黨角度的歷史 有興趣, 可以翻翻這本書。 相對於其他學術論文來說, 相對好讀。
3. 黃自進，犬養毅與九一八事變 (論文)，1996，華藝>>
* 感謝 鋼鐵豆豆、Tseng 協助審稿, 然而稿件最後立場、資訊正確性仍由作者本人負責。